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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容恪不負她望地又輸了。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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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外頭卻傳來了冉橫刀那大喇喇的嗓門聲,“姐姐,你在裏頭麽?”

刀哥握著韁繩,馬頭橫擺,意氣飛揚地沖著裏頭嚷嚷。

娘家來人接了,冉清榮深以為自己以前不倚仗家裏太過於中庸,鋒芒畢露偶爾也無不好,就如同現在,她沖齊戎大方地一笑,便起身去,施施然下了車。

齊戎的話想哽在瓶口出不得,有點懊惱。

冉橫刀親自牽了馬車過來接姐姐,陣仗鋪得不輸齊戎的車駕,顯然是做排場給他瞧的,他們冉家的女人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齊戎還得自個兒個自己掂量掂量。

從和離之後,冉清榮一直住在家中,愈發覺得親情溫暖,有家裏人撐腰的滋味實在踏實安心,溫溫地笑著,上了冉橫刀備的馬車。

她們前腳先走,齊戎一個人坐在車裏,目送著冉清榮離去,才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聽說父皇病了,他才緊趕慢趕著回上京,來不及回東宮洗滌風塵,便先邁入了皇帝寢宮。

齊野一身閑適,掛著一身繡金龍飛旋的明黃大袍,瞇著龍眼,姿態悠閑地坐臥在胡床上看書,齊戎告了內侍公公,候在寢宮殿外。

聽聞不肖子回來了,齊野鼻子一哼,“讓他進來。”

齊野這才進了寢宮。

而久待的齊戚則用凈水搓仔細了手,在宮中梳洗了一番,笑吟吟地揚長出了宮門。

冉清榮回了家,這才得知妹妹和弟妹都有了身孕,快五個月了,先去恭喜了一番。

冉煙濃側靠著柔軟地墊著棉枕頭的貴妃椅,小手輕輕撫著肚子,望著姐姐,冉清榮清雋的臉頰更紅潤了,添了幾分麗色,額前幾縷碎亂的烏發,花鈿貼著白嫩如藕的肌膚,更是嫻靜從容,冉煙濃安心了,道:“太子表哥對姐姐還像從前那樣罷,姐姐在遼西很受寵。”

冉清榮道:“原來我是受寵的,不過這一路上,他事事要聽我的,如今是我寵他,高興了拍他臉,不高興了將他晾在一邊,他心裏有愧,對我的話莫敢不應的。”

冉煙濃抿嘴兒微笑,“那是,太子表哥後悔了。”

說到這兒,冉煙濃偷偷瞟了一眼,四下無人,才艱難地挺著已經顯懷的肚子爬起來,“姐姐,容恪送給你們的那套拳譜,表哥練過麽?”

冉清榮笑意一頓,輕快地撇過了頭,“練著。”

至於練得如何,齊戎總瞞著不肯教冉清榮知曉,但看他近來神色奕奕,想來是有點作用的。

之前聽江秋白提過,應該有點兒用。反正慢慢來,暫時也不著急。

只是一轉眼,大軍出征已經兩個多月了,容恪抵達陳留十日以後,大魏開始捷報頻傳,據爹爹說,皇帝舅舅時常又喜又憂,喜大魏軍勢如破竹,憂容恪功高震主。

朝中議論喁喁的,冉煙濃也有點兒後怕。

要是容恪再一次擊退忽孛,皇帝舅舅當真要鐵了心廢了他這個世子位了。

她常常心不在焉的,經由冉清榮提醒,才想到家書,便給他寫了一封,托人送去。

……

暮霭沈沈,星垂荒野。

容恪用匕首刻了一只小人兒,烽火連綿之時,世子還有心思想著他的妻子,日覆一日地雕刻著他手裏的小玩意兒,著實讓人不平哪。

容恪停刀,掌心一張生動的俏臉,如抽蕊的桃花,芭蕉葉般裙裾飄曳如浪。

他看了看,笑意溫柔地將它並著幾只不同姿態的木雕放入了盒中。

“世子。”

柏青提著劍而來,蹙眉道:“河溝外有三十名夷族人鬼鬼祟祟要刺探我軍軍情,現已被俘虜,請世子示下。”

容恪要謹防有奸細混入,柏青等人原本還不肯信,如今夷族軍隊被打得節節敗退,哪還有賊膽敢覬覦大魏帥帳。

但偏偏還就是讓容恪料到了,就是有。

容恪斂唇,將搭在頸邊的面具拉上了臉,起身,“知道了。”

斜入泥裏六寸的劍被他信手抽回掌心,劍鞘鏗然,柏青亦步亦趨地跟在世子身後,腳步有點虛。

容恪回應,被綁了的異族人正在破口大罵,容恪掀簾入裏,一個虎背熊腰身材黝黑的壯漢,被綁成一個十字,架在木頭樁子上,容恪手腕一動,沒想到……是穆察。

穆察罵了半天,才進來一個戴面具的人,以往陳留世子都是以面紗示人,今次換了面具,夷族軍營裏的人都知道,恨不得將這個阻礙大軍揮師南下的陳留世子,食其肉,寢其皮。

星夜微暗,鍋爐裏有嗶剝的火苗,啪地四濺。

映著容恪臉上這一張銀質面具白裏透紅,他似乎在見到自己的第一眼時,按著劍的手有了細微的輕顫,穆察沒想太多,還是罵,“你就是那個無恥的容恪?”

第一次湊近了見到容恪的真容,還他媽帶著鬼面具!

穆察懊火,“我聽說你是個小白臉子,不肯把真面目拆穿麽?”

說著穆察被鐵鏈拴住的兩條粗壯的手臂用力地掙紮起來,鼓鼓的兩截大臂肌肉從稍顯輕薄的藍衫子底下漲了開。

容恪淡淡地勾起了薄唇,溢出一絲熟稔的笑。

穆察聽這聲兒就覺得熟悉,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容恪道:“穆察兄何必對我如此大的敵意?”

穆察皺眉,疑惑地捏住了拳,“陳留世子居然知道我穆察的名號?”

容恪的手碰到了面具,就在一瞬間,穆察倒抽了一口涼氣屏著,看著笑意雍容的世子將鬼面具摘了下來,白皙秀逸的臉,比他的皮囊白上好幾個層次。

穆察像被碰了瞪眼睛機關,楞楞地杵在那兒,“李、李兄弟?”

故人相見,沒想到容恪竟然是他的李兄弟!

容恪淡淡道:“穆察兄,許久不見。”

這一回連道貌岸然的假笑都省略了許多,兩軍刀兵相見,容恪只能保證——“當日多虧穆察兄沒揭發我的藏匿之處,魏軍得勝後,我會私下裏遣人送你回夷族。”

“你……”穆察還淪陷在一團震驚的迷霧裏,“你,李兄弟,你怎麽會是容恪?”

容恪微一挑眉,將自己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如何不會是?你們汗王其實早已知悉。”

原來大汗竟從未對自己提及!

穆察幹澀的嘴唇上下一碰,“所以,那個女人其實……”

“是我的女人。”容恪彎腰,拾起了一支斜置的火鉗,將鐵鍋裏灰紅的他木炭捅了捅,猩紅的火焰星子濺了起來,將軍帳裏燒得溫暖如春晝。

在穆察震驚的註目之下,容恪緩緩道:“她以為我們是朋友,才會不慎著了你的道,我為了救她,才故意被你們抓到。”

穆察懂了,皺眉道:“你們中原人真狡猾。”

容恪付之一笑。

但是穆察因為偵查敵情現已被扣留,他沒法脫身,沒法給汗王覆命,容恪雖無意殺他,但他留在軍中心裏火急火燎的,待不下去,自然也沒給容恪好臉色,“李兄弟,我信錯了你,更加放錯了你。我要早知道你是我的大敵,我說什麽也不會放你走的。”

容恪點頭,“我知道。所以,在下從未對穆察兄感恩戴德過。”

他放下了火鉗,“不出一個月,我要忽孛折戟落日沙洲。”

穆察臉色震動,聽容恪這意思,這一次是打算趕盡殺絕?連鎩羽而歸的希望都不給夷族留下?

好狂妄。

作者有話要說: 穆察大漢震驚臉,尼瑪這個太刺激!

這一次戰役不會持續幾章,恪哥哥就可以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了嘻嘻,但是陳留這邊的糟心事還沒完呢

☆、凱旋

落日沙洲地攘陳留與草原, 位於陳留以西, 傳聞是太陽落下的地方。

忽孛曾孤騎闖入荒漠, 在沙漠裏遇上風沙,後迷失方向,水囊空竭, 直至遇上落日沙洲,才從大漠裏逃了出來。

決戰就在沙漠之中。

魏都的兵將擅陸戰、水戰,但不會在沙洲作戰, 於荒漠之中行軍有阻礙,故而被安排在最後,陳留將士身先士卒,一鼓作氣, 闖入沙洲深處, 弓箭埋伏,率先占據高地。被日光曬得滾燙如火的沙子,被智慧的中原人所利用,做成了一個一個的沙球,沿著陡峭山坡一滾, 氣勢洶洶。

而此時,笙歌靡靡的上京城,仍是歌舞升平, 沒有人擔憂魏軍會敗。

齊野還在上京思量著幾個兒子繼承皇位的事兒,今年入了冬,斷斷續續地病了好幾場, 讓齊野不得不服老,感慨身子骨到底是不如當年了,可是大兒與冉清榮和離,膝下也還沒個兒子,皇位傳出去他還不甘心。

老二齊戚雖然孝順,娶了正妃也一年多了,膝下只有兩個女兒,齊鹹自是更不必說。

皇家子息不旺,讓齊野不得不擔憂,這是不是老天給的旨意。

但齊野也沒放棄,隔了兩日,便攛掇著齊戎,再去找個貼心的兒媳婦回來。

與此同時,陳留捷報頻傳,容恪整飭三軍,一舉在落日沙洲生擒了當時作普通騎兵裝束的夷族親王,軍心大振,夷族旌旗委地、對大魏軍聞風而逃,忽孛也丟盔棄甲,帶著幾名殘兵敗將竄入了大漠消失無蹤。這一戰,為大魏贏得了至少五年休養生息的機會。

齊野接到奏報,刷一下躺倒在龍椅上,面色不愉地想著:朕生的兒子,就沒個爭氣的!

可惜容桀,真是可惜,死了兩個,換來一個功成名就,還鬧得父子不歡而散,形同陌路。齊野心裏這麽一想,就平衡了不少,著令人,宣容恪入京受賞,大軍班師回朝。

齊戎被皇帝一催,愈發想著與冉清榮破鏡重圓,於是想方設法,將將軍府隔壁的一個無人居住的宅院盤桓了下來,說要出宮小住,齊野還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準時冉清榮追到遼西,他又回心轉意了,惦記起原配的好了!

呵呵,恐怕人家大將軍的閨女還不定能眼瘸原諒他!

齊野就勸他:“朕告訴你,夫妻還是原配好,當年你喜愛兩個小妾,朕就是這麽同你說的,可你非是不聽。朕就是吃了大虧沒了你母後,你要是也混賬,連朕的出息你都趕不上。”

齊戎左耳進右耳出,他母後是中宮之主,可也不是沒攔著齊野寵愛臨幸貴妃麽?他心裏只有清榮,也只想要清榮一個人,當然不同。齊野的話他就當沒聽過,隔日就將行李扔到了將軍府隔壁間。

轉眼到了五月,容恪在陳留整頓軍民,與四月底出發回上京。

將冉煙濃一個人留在魏都,他心裏實在不放心,齊野遣送的魏使對他幾番欲言又止,容恪淡淡道:“使者有話不妨直言。”

方是時,一群人騎馬在回程路上,旌旗搖搖,馬蹄颯沓,使者看了眼連綿幾裏的大軍,口幹舌燥,最後還是無奈地搖頭道:“世子爺還是早點回上京罷。餘下事宜孫將軍會替世子安頓,魏都有人日日盼著世子爺回去呢。”

容恪耳中一動,魏使是替齊野傳話的,約莫有皇帝口諭,容恪扣著韁繩,雪間青忽地打了一個響鼻,傲慢地載著容恪快了幾步,容恪斂唇,“多謝魏使告知。”

大軍走到了一半,這位意氣風發且才又打了勝仗的景陽王、留侯世子便單騎脫離了凱旋的軍隊,直奔上京而去。

五月花蕃如霭,晝長夜短,將軍府也清閑了不少。

靈犀怕熱,常在院中納涼,自打大哥搬到了隔壁院以後,靈犀怎麽瞅怎麽都覺得不自在,大哥對嫂嫂沒忘情,可搬過來這麽久了,一點動靜也沒有,靈犀托人以妹妹名義給他送了一些將軍府新摘的果子,結果回來的人說,太子殿下日日在府中勤修武藝、讀書看奏折。

搬過來了,卻不出手,倒像是在韜光養晦。

靈犀怕大哥浸淫權術,這一套是做給二哥三哥看的,還怕冉清榮誤會,因而冉清榮偶一回想去隔壁坐坐時,她勸住了。

冉清榮笑著道:“只是坐坐而已,我還怕人說什麽閑話不成。”

靈犀是真擔憂冉清榮,“我大哥是個悶葫蘆,看著好說話,其實也是個驢脾氣,好面兒,你千萬別去,倒顯得你有心和他示好一樣,你別去,等他巴巴地過來找你。”

冉清榮溫婉地微笑,“也好。”

靈犀又道:“大哥做事有點過分了,說和離就和離,姐姐,要是冉橫刀敢混賬,我不讓他痛哭流涕,他別想碰我的指頭一下。”

靈犀是個不服輸的倔性子,他們皇家的人,不論男女,大多都有這毛病。冉清榮聽進了她的話,雖然想卻也按捺著,對隔壁住著的前夫不理不睬。

過了幾日,齊戎果然矜持不住了,下了一封請柬,他院子裏的桃子成熟結果了,請冉家的三個姑娘去吃桃。

冉煙濃肚子越來越大,人也犯懶,就連隔壁她都不想去,還是長寧規勸她,到了這個時節,別老困著,多出去走走將來生孩子也少受些罪。

她幾乎是被逼著出門的,但靈犀不肯去,冉橫刀一定要和她時時刻刻膩歪,長寧無奈地垂了眼,任由他們去了。

冉橫刀和靈犀幾乎是日日在冉煙濃眼前晃悠,小夫妻偶爾小吵小鬧,甜如蜜糖,冉煙濃自己一個人懷著身子,心裏酸酸的,總想讓容恪早點回來,聽說他已經在路上了,冉煙濃日漸開朗,才有興致到太子表哥家摘桃。

太子特意在府中辟了一方小院,籬笆門合著,裏頭都是桃樹,到了季節,粉嫩白潤的甜桃都在蔥綠的樹枝上,被濃密的桃葉裹著,露出鬏鬏頭和圓圓臉,憨態可掬。

齊戎親自去將冉清榮姐妹倆接進府裏,明蓁攙扶著冉煙濃,齊戎像扶冉清榮的小臂,被她不動聲色地避開了,太子殿下嘴一抿,沒敢抱怨,沒敢多說話,笑吟吟地轉身請人奉茶,給冉煙濃的是溫著的白水。

侍兒打了一盤蟠桃捧到冉清榮的桌邊,冉煙濃一瞧這模樣水靈的丫頭,就笑了,“太子表哥還和以前一樣,身邊總是大美人小美人花團錦簇的。”

齊戎楞了楞,他從來沒註意身邊的丫頭美不美,順著冉煙濃這話一瞧,這個捧蟠桃的、聽了冉煙濃的話自愧弗如地低著頭羞赧的,容色竟不輸給東宮兩個良娣,齊戎才後知後覺,自己確實粗心大意了,“那……清榮,以後我不要人伺候了。”

侍女聽了這話,還以為犯了大錯,忙跪下來磕頭,“殿下饒恕,奴婢該死……”

冉清榮沒那麽小心眼,端莊大度地笑著,將婢女扶了起身,對齊戎道:“太子殿下貴為一國儲君,身邊才幾個婢女,何人敢說三道四,難道兩個良娣連這點胸襟都沒有?”

齊戎知道,冉清榮這是委婉地在提點自己,該處置好那兩個女人,不然他們之間免談。

這本是齊戎一早承諾給冉清榮的,他早就保證過。不過即使他有意遣還兩個良娣,也要不開罪她們的家族,更要皇後點頭答應,齊戎一直在想法子補償,搜羅一些奇珍,招募一些錢兩,能讓她們體面地回去。

說到底,這兩個女人雖然勢力,但是齊戎先對不住她們。

其實冉清榮以為齊戎能給的承諾只是這輩子他心裏不會再有別的女人,她沒料到齊戎在思忖著遣還良娣的事,但如今齊戎還沒拿出誠意,一切都是空話,不論如何,冉清榮都暫且不想有任何回應。

“清榮,我保證,在我重新提親之前,一定把這些事處理幹凈。”

明蓁已經削好了一只桃,冉煙濃就著水靈的蟠桃櫻唇小口一咬,聞言,就勢笑道:“太子表哥好自信哪,你來求娶,我們家的姐姐就一定要答應?”

“我……”

齊戎又語塞了,偷瞟了冉清榮一眼。

冉清榮微笑,沒答話,也撿起了一只桃。

齊戎垂下了眼瞼,“是我考慮不周。”

他想讓冉清榮風光地嫁給他,再轟動一次上京城,但是時過境遷,他們都不是當年懵懂的情竇初開的少年少女了,也有了鶯鶯,弄得像二八女郎出嫁,不倫不類成什麽樣子?

只怕要讓人笑話。

可是他是真心想娶冉清榮,不想她最後不明不白地跟著他。

冉清榮給冉煙濃眼神示意,“吃桃子都堵不住你的小嘴,等容恪知道你變得這麽嘮叨,看他是嫌棄不嫌棄。”

冉煙濃吐了吐舌頭。

心裏飛快地算計著,大軍還有近十日的路程,也快了。

但也就是心緒一落,就聽到外頭有人傳話,“啟稟太子殿下,景陽王求見。”

刷刷刷,七八個腦袋一齊往外探去,容恪又扔下他的隊伍一個人飛騎回來了?這也太快了。

作者有話要說: 恪哥哥跑得太快啦,等不及要抱濃濃了~

☆、得知

齊戎本想說請景陽王進門, 但冉煙濃快一步, 才從丈夫行軍歸來的震驚和喜悅裏頭出來, 就手忙腳亂地躲起來,“太子表哥,你們家的後門可以走麽?”

齊戎面露不解, “容恪來了,你這是要……”

冉煙濃苦著臉沖姐姐道:“我到現在都沒告訴他孩子的事,要是他在表哥這裏知道了, 說不準要出事。”畢竟七個月了,這是大事,瞞著容恪這麽久,她都猜不到他等下是驚是喜還是怒。

冉清榮抿嘴兒微笑, “明蓁姑姑, 你帶她從後門躲出去罷,我來應付。”

“是。”明蓁素來聽冉清榮的話,扶著冉煙濃輕快地繞到了內堂,穿過婆娑花雨,主仆二人順著小徑從太子別院的後門出去了。

齊戎這才擡手, 請景陽王進來。

容恪行色匆匆,連鎧甲都沒有卸,就提著一柄削鐵如泥、殺敵無數的利劍入了門, 齊戎與冉清榮都起身去迎景陽王,容恪體面地只與太子寒暄了一句,張口便問:“我去冉府, 下人說濃濃到了太子別院來了,她人在何處?”

方才眼睜睜看著冉煙濃逃出去的齊戎尷尬而不失禮貌地望向了冉清榮。

這姐妹倆攛掇著的,齊戎還怕說錯了話出賣了小姨子,只得讓始作俑者自己收場。

但冉清榮卻顯得鎮定自若,“你來得不巧,濃濃久坐不適,你進門前剛剛回家了。”

容恪從冉家正門繞過來,一路上並未見過冉煙濃,不覺懷疑,蹙眉盯著冉清榮。

冉清榮頓了一下,沈吟著道:“濃濃有樁事騙了你,她說心裏對你很過意不去,希望你不要怪罪她,你答應了,再去見她罷。”

離京數月,容恪只收到冉煙濃的一封家書,只寫道——妾身安好,君勿記掛。

她洋洋灑灑寫了幾張紙,大抵是這八個字的意思。

容恪鳳眸一揚,狐疑道:“她騙我?”

冉清榮輕聲一咳嗽,臉上溫和得體的微笑收斂了些,“還不是小事。”

容恪握住了劍柄,淡聲道:“除了她另結新歡,什麽我都原諒她。既然濃濃不在,容恪告辭。”

這位新立戰功的景陽王走路帶風,齊戎連客套地喊他吃盞茶的功夫都沒有,人就提著劍又從別院出門去了。

松露齋,大片大片的湘妃竹壓著亭檐,綠蔭如霧。

冉秦下了朝,在松露齋吃清酒,見到容恪步履匆忙地趕回將軍府,忙伸手喚道:“站住。”

容恪轉身,只見岳父大人招手喚他入涼亭,容恪長呼吸一聲,心浮氣躁地又折入了松露齋。

榆柳斑竹繁茂如海,長夏日鳥鳴聲幽,冉秦見容恪的額角已出了一片細汗,順手替他倒了一杯清茶,容恪謝過,冉秦問道:“這麽快入京了,向皇上覆命了?”

“不曾。”容恪握住了青花瓷杯,眉眼拂落,“見過濃濃再去。”

冉秦“哦”了一聲,“我聽說落日沙洲那場仗打得很驚險?你倒是與我說說。”

冉秦如今年事已高,昔年征戰沙場留下了一堆舊患,自知後半輩子已沒什麽機會再報國殺敵,可年輕時鐵血丹心的火尚未熄滅,故而對容恪行軍打仗的事很有興致。

容恪只得粗略地撿著一些戰況同冉秦說了,冉秦聽得津津有味,順著分析敵我情勢、排兵布陣一套,容恪無心,左耳進右耳出地聽完了,見冉秦還有興致再講下去,容恪卻沒耐性聽了,溫和得體地提醒道:“岳父,容謹之先見過濃濃再來詳談。”

冉秦一楞。

他也想到了自己,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當年他每回得勝歸來做的第一件事也是見長寧,如今容恪歸心似箭,急著見濃濃,他也不好阻攔,只是,“濃濃懷孕那事她同你說過沒有?”

容恪本已起身,要躍下涼亭,聞言腳步猛頓,呼吸一滯。他驚訝地回頭,“岳父大人方才說什麽?”

疾步匆匆的景陽王終於是被冉秦輕飄飄三分力道的一句話便唬住了,冉秦是個粗人,嘴快心直,沒想到這麽久了,濃濃給他的家書裏竟然半個字都沒提到,女兒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冉秦懊惱地“啊呀”一聲,歉然地與還在驚訝之中的容恪一對視,“我洩露天機了。”

容恪呼吸一提,攥著劍的五指微微顫抖著收緊,走下松露齋的聚風亭便慢了許多。

他雖是洞察她的喜怒哀樂,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行軍打仗的粗人罷了,對冉煙濃幾番奇怪的舉動,竟毫無所察。

細細思量起來,早在他離京時冉煙濃就有了許多害喜的癥狀,她騙他說上火,說腸胃不適,他竟然全信了!

這個女人……

容恪遇事一貫冷靜,但突然多出來的一個孩子打破了他的沈穩和處變不驚。

他在松露齋外,吹著清風,淩亂的思緒才一縷一縷地回攏,他在雕鏤著百鳥穿枝的軒窗外停頓了,亂成一股麻的心神掰了過來,然後,忽地一股極度的喜悅沖上了心頭,他的眼眸還是平靜的,嘴唇卻不自覺曳開了一波淺浪,轂紋一圈圈地擴散了去。

實在是……這個濃濃!

容恪平覆了一炷香的時辰,才敲開了冉煙濃的門。

冉煙濃還在慌張地想著怎麽面對容恪,咬著嘴唇躲到了紗簾後頭,扯過淡紫的簾遮住了大半身子,只歪出一只腦袋,臉頰又豐滿了不少,吹彈可破的白嫩肌膚,圓圓的透著健康的粉,像兩瓣柔軟的木蘭花。

“姑爺。”明蓁替容恪開了門,有點為二姑娘著急,“您……有事好說話。”

察覺到容恪臉色不愉,明蓁心裏發抖,冉煙濃也怕得發抖,趕緊將大肚子藏起來。

容恪卻只微笑道:“明姑姑先出去,我久不見濃濃了,有話同她說。”

“這個……”夫妻倆要談話,明蓁自知沒資格阻攔,遲疑了一小會,就點頭,掩上了門出去了。

容恪一身甲胄,沾滿了碎塵。

他斂著一分笑,腳步從容地向躲在簾後瑟瑟縮縮的冉煙濃靠近,她嚇得眼皮直跳,“站站站……站住。”

容恪聽話地站住了,疑惑道:“濃濃,你躲在簾後做甚麽?”

冉煙濃沒想到怎麽說,窘迫地抓緊了紗簾,“恪……恪哥哥,你等、等一會兒。”

容恪體貼地不動了,溫柔繾綣地彎了鳳眸,“濃濃不想我?”

“我……想啊……”冉煙濃咕噥了一聲,見他又往前踏了一步,冉煙濃忙伸手叫他打住,容恪挑了挑眉,不動了。

大約是太久沒見了,冉煙濃一時竟不知道手腳該怎麽擺,手忙腳亂地弄了好半天,才扯著簾子哀哀地望著他,“恪哥哥,我……我有件事瞞了你……你能不能原諒我?”

容恪沒立即承諾原諒,修眉微攢,“那也許要看是什麽事,重不重要。”

很重要。

冉煙濃嚇得縮起了脖子,整個人都躲在了紗簾後。

容恪又上前一步,指腹隔著一重薄薄的紫紗,碰到了冉煙濃柔軟的臉頰,只是碰了一下,冉煙濃被溫柔地一碰,那點兒疏離感一下子被熟悉的悸動推走了老遠,又把那雙眼偷偷瞄了過來。

容恪穿著一身雪銀的鎧甲,肩上系著一條白如皚雪的披風,積了些灰。因為數日疾馳趕到上京,他和上次一樣疲憊,眼窩有了微微的內陷,但漆黑的眼睛還是風流而張狂的,有著獨屬於他的溫潤與不羈,臉又清減了許多,白皙的下巴冒出了青灰的影子,想來是不怎麽有時間刮胡子。

“吧嗒”一聲,冉煙濃的眼淚就砸下來了,委屈巴巴地又柔柔喚道:“恪哥哥。”

容恪伸手替她擦淚,冉煙濃的眼睛像是泉眼似的,水流得堵不住,容恪無奈之下,伸手將她摁入了懷裏,隔著她七個月的肚子,緊緊地貼住了他,堅硬的鎧甲咯得冉煙濃有點兒疼,但——

“你知道了?”

“才知道。”容恪一嘆,右手摸著她的腦袋,笑道,“出息了我的夫人。”

冉煙濃被誇得臉頰一紅,抵著頭將臉頰歪著貼住了他的鎧甲。

當初他們談心,容恪就知道自己讓冉煙濃心裏有了顧忌,只是沒想到她竟真膽大到敢騙他七個月,出征時為了不讓他分心,她幾回欲言又止,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咽回去,想必受了不少委屈。

容恪自知沒資格怪罪冉煙濃,他只是懊悔,“對不起濃濃,讓你受苦了。”

他松開冉煙濃,微俯下身,唇像一道溫柔的雲翳壓了下來,冉煙濃睖睜著,任由他撬開了嘴唇,一股甜意像開了閘的洪水在胸口席卷,竄進了嘴裏,到處都是甜的,四肢也是輕飄飄的。

“濃濃,我再不丟下你一個人了,我發誓。”

作者有話要說: 恪哥哥式震驚懵逼臉已送到~

☆、搬家

容恪一路行軍, 面露疲憊, 本想入宮朝聖, 但也該體面些去,冉煙濃著人燒了熱水,備了熱湯供他沐浴, 容恪卸下堅硬的銀白盔甲,換了一身淡紫色的寬松長袍,厚實的一把墨發滴著水, 他用毛巾裹著,擦拭著出來,冉煙濃已經托著笨重的身體側臥在床榻看書了。

閑暇時沒得打發時間,她都是用看書來修身養性的。

只要不出門, 就遇不上居心叵測的陸延川, 還有虎視眈眈的賢王殿下,冉煙濃還樂得清閑。

容恪擦幹了墨發,冉煙濃放下書去,用輕薄的匕首替他刮去下頜黏著的一層碎胡茬,容恪全身的骨骼肌肉都放松下來, 懶散地躺在了她的腿上,在冉煙濃替他刮右臉時,他微微側過臉, 盯住了她滾圓的肚子。

“別動。”冉煙濃在他臉頰上拍了拍,示意他不乖。

容恪笑道:“膽子不小了。”

瞞著他懷孕的事還沒與她算賬,又神氣起來了?

冉煙濃臉一紅, 匕首小心翼翼地擦過他的臉頰,“我怕造成你的負擔。”

容恪挑眉,“我說過,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不要他,你緊張什麽?”

“……”

冉煙濃下刀謹慎,怕刮傷了他,故此始終斜斜地擺著匕首,看似慢條斯理地與他說了幾句話,指頭卻有了顫動,不敢下手了,因此刮得很慢,兩盞茶功夫過去了,連半張臉都沒有完成。

容恪不計較這個,在她停刀時,臉湊過去,在她的肚子上親了一口。

“……”

冉煙濃整個人都紅成了柿子。

“濃濃,”他仰面躺下來,微帶著笑,“我在陳留俘虜了一個人。”

冉煙濃會每日到父親大人那裏等捷報,聞言,點頭道:“我知道,是夷族的一個親王,忽孛的弟弟。”

容恪嘆道:“不是他。是穆察。”

對穆察這個人,冉煙濃真是心態覆雜,他將她擄到草原上去,讓她和容恪遭了一番罪,但要不是他,他們也無法從草原順利逃到陳留。

她疑惑道:“那抓著之後該如何處置?他是你做生意的兄弟……也算是有個救命之恩。”

容恪微笑,“放了他,不過俘虜被釋放以後,忽孛多半不會用他了,因為有了叛變的嫌疑。當晚穆察與我談心,說想逃到月滿,改頭換姓叫穆查。”

其實比起上陣殺敵,穆察倒更寧願做個商人,月滿遍地都是商人,可以施展他的抱負。

冉煙濃點了點頭,容恪微微揚起下巴,眉眼清湛,如隱約春風裏聞信而露的芳蕊,冉煙濃屏住了呼吸,他抓住了冉煙濃的柔荑,“月滿是我母親的家,濃濃,若有閑時,我願帶你前往小住,那裏沒有烽火、沒有權術、沒有人心叵測,你願意麽?”

“願意啊。”冉煙濃笑起來。

容恪從她懷裏起身,笑意溫柔:“那就一言為定。”

夫妻倆待到黃昏,容恪連晚膳都不曾用,靠著冉煙濃閨房裏那張窄窄的小床就入睡了,她吃了點米粥,用了些小菜,也回來隨著他一道睡,冉煙濃的玉手攬住他的腰,連臉頰靠近他的胸口,找了一個合適而溫暖的地方,便迷迷糊糊睡著了。

夢裏好像有一只手,溫柔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與她的孩子對話。冉煙濃翹起了嘴角,連夢境都是甜的。

翌日一大早,容恪就跟著冉秦上朝去了。

一路上談及隱沒風沙之中的忽孛,冉秦終歸是不能安心,“忽孛是出了名的悍將,沙漠之中曾疾馳百裏。此人不可小覷,沒找到他的屍首,還不能確認他已經死了。”

武將皆騎馬入宮,容恪與之並轡而行,得勝歸來的將軍受到了夾道百姓的歡呼稱頌,在容恪耳中,虛名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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